去九寨的前一晚顺利达到漳扎镇，酒店是提前预定好的，次日可以坐酒店的专车前往沟口，入住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这里夜晚寒凉，菱舟穿了二合一的冲锋衣出去吃饭，一出酒店，街边的牦牛火锅很多，但总充斥着一种不正宗的感觉，她选了一家烧烤，人流量挺多，看起来还不错，是汤宇告诉她的，人多的地方味道应该也不错，这成了她很多年来选餐馆的习惯。
所谓好饭不怕晚，说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老板娘烤了一整天，手已经烤酸了，到了菱舟，叹气道，姑娘，不烤了，明天再来。
菱舟垂头丧气将手里的新鲜烤串放回保鲜柜中，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叫住她，算了，再烤你这一个。
大概是菱舟的样子太颓丧了，才让老板娘发了善心，忍着疲惫给菱舟烤了肉串。
菱舟吃到食物的那一刻才恢复精神，长途跋涉使她有些疲倦，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回到酒店就蒙头大睡。
次日九点就坐上了去景区的专车，还不是旺季，人不算很多，但景区的观光车还是坐得满满当当，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开始议论纷纷，在见到芦苇海的那一刻，大家都哇了一声，唯有司机和乘务员面不改色。
菱舟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旅游不就是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到别人待腻的地方么。
但我们最终却只能忠于自己的这份感受。
菱舟收回心神，在箭竹海下了车，路边的花枝探出来，很多游客在这里拍照，有人说早几天过来可以看到山桃花，这个时候已经谢了。
远处雪山连绵蜿蜒，湛蓝天空漂浮的洁白云朵和山峦一起倒映在水面，临水自照，合二为一。
多美啊
但大多数游客却说秋天才是九寨的颜值巅峰，对于九寨的传说，菱舟信了。
菱舟拍了照片，准备发一条朋友圈，纪念自己第一次独自出游，可一想到汤宇，她就会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一个人，这么远的路程，她自己来了，还辞了工作，像是在祭奠。
也没关系，那就用九寨的春天来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用每一个春花烂漫的时刻开启下一个人生旅程。
人生风月无限，你当勇敢向前。这是她给自己配的文案。
2
回程的路上也是一路走走停停，菱舟看到浅绿的草场上牛马成群，游客在拍照，自己也下了车，高原的春天明媚无暇，李花开了一树一树，一只小牛趴在地上吃草，菱舟蹲下来准备去摸它，它舔了舔嘴唇，抬头伸出舌头想去舔菱舟的手，以为是要喂食物给她。
周围游客熙熙攘攘，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那个牛太丑了，你别摸它。
雪山下的少年眯眼迎着日光对她说。
菱舟皱了皱眉，宋言手里牵着一匹朝她走来，要体验一下骑马吗?100 块钱一圈。
菱舟笑了笑，怎么是你?
宋言抖了抖肩，我也不知道。
快到正午了，日头正大，菱舟看了一眼私下里体验骑马的游客，摆了摆手，算了，我看他们坐在马背上，有些生无可恋。
有一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感觉，被太阳炙烤得面无表情。
好吧，祝你旅途愉快。
宋言点点头，牵着他的小白马走了。
菱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他应该是个四处谋生的少年，一会儿化身出租车司机，一会儿化身马帮，还有给游客和白牦牛拍照的经营，想必他的营生还有很多。
菱舟觉得他也不容易，为了感谢他出现在寺庙，跑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肩，我骑一次你的小白马。
他指了指售票处，去那里买票，我在这里等你。
菱舟买了票，骑上他的小白马，他将腰间的一顶麂皮牛仔帽递给她，戴着吧，晒
那你呢?她问。
我不想让我的游客被晒得生无可恋。他言简意赅，菱舟顺手将帽子戴在头顶。
他牵马走在草场上，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后背上有隐隐汗渍浸出。
有那么一瞬间，菱舟想到了性，不知道这副躯体剥去衣物后是怎样的线条。
菱舟在脑子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骑马结束，她和他告了别，不知道他的名字，菱舟也不想问，都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一拍即散。
3
晚上住在古城的一家客栈，菱舟去街上觅完食回来觉得肚子开始隐痛，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刚吃进去的食物被她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她才意识到自己来了姨妈，还有轻度高反的症状。
这次出门匆忙，她准备得不充分，也忘了自己的生理期。
这里的外卖行业并不发达，她在网上买不到姨妈巾，只能给前台打电话。
她打了两通电话都没人接，只能自己慢慢下楼。
客栈的玻璃门在拐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宋言手里提着他的那顶麂皮牛仔帽，很是悠闲。
菱舟抬眸的一瞬间，两个人才认出来，两个人都笑了笑。
你住这里?他问。
她点头，嗯。
外面的商铺都关门了，你要去买东西吗?
是的，还有开门的地方吗?
他想了想，你需要什么?这是我小姨的客栈，我可以问问她。
女生的私人用品。她说。
他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像是秒懂。
菱舟等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敲门，是宋言，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菱舟一看，他果然是懂。
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上面有付款码，不用客气。
菱舟打开塑料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倒也没什么问题，确实是女性私人用品，怪她，话没说清楚。
等等。她叫住他。
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宋言挑眉。
菱舟盯着他，忍住腹中绞痛。
女士，我们这里是正规民营客栈，没有这个服务，我劝你忍着点。他双手插在裤兜里。
菱舟的嘴角抽了抽。
别看我，我不卖。他冷笑一声。
菱舟看到他眼里的神情，有些读不懂的复杂。
你营生不是很多?菱舟带着玩味，不考虑考虑?
没等他接话，门就被菱舟啪地一声关上了。
这男人有病吧，她痛经都痛得要死了，他还觉得她在发情。
菱舟忍痛穿上外衣出了客栈，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小超市买到了东西。
回来的时候看到宋言在前台打游戏，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审视，没说话，又埋头看着屏幕。
菱舟回到房间，看到商品上的二维码，用手机扫码付了款。
她觉得没毛病，有这个需求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买就买，她还要给商家留言谢谢服务呢。
4
宋言的手机收到一个红包，是他小姨发过来的。
游客付款了，小言，多谢你帮我看店，这是给你的奖励。小姨发来微信。
宋言:?
我还在西昌卖水果，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哟。小姨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那姑娘还说谢谢你的服务呢，要不然你别回去了，留下来帮小姨看店，小姨给你开工资。
宋言笑了一声，在聊天框里输入，那我可直接告诉我妈是你让我留在这里的。
开玩笑的啦，你是大学生，留在这里干什么。
宋言将手机扔到一旁，觉得没劲。
两个小时前，家里来了电话，母亲有些生气:
你什么时候回成都?你爸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工作岗位，你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小姨那里，妞妞还要上学，你在那里白吃白喝算什么?
我帮小姨做工了，而且还出去揽活了，不算白吃。他有力辩驳。
宋言，你爸费尽千辛万苦才帮你找来的工作，你是准备一辈子待在川西吗?宋妈的语气强硬起来。
川西不好么?
我不想和你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逃离我们了……
宋言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长叹一声，妈……我找到工作了，你让爸把成都的工作推了，我不会去的。
你找的什么工作?你别告诉我你在川西放牛……
其实放牛也蛮不错的。宋言打趣道。
宋妈又来了气，你找的什么工作?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明天就请假过来。
我考上了猕远的公务员，已经体检了，下个月入职。他的声音淡淡的。
猕远，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县城。
你爸爸给你在省城找的好好的工作，你去那么远做什么?我们养你一场不是奔着你离我们越来越远的。
宋言将手机丢在了电脑桌前，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气泡水灌下去，酣畅淋漓的感觉。
那边宋妈的声音还在说: 喂，宋言，说话……
大姨，有客人住店，小言哥哥去忙了。妞妞趴在矮凳上悄悄朝宋言笑。
宋言摸了摸她的脑袋。
哦……那好，妞妞，告诉你小言哥哥，让他早点回来。
大姨，我妈妈这几天不在，能不能把小言哥哥借给我们几天?妞妞的眉毛挑了挑。
等你妈妈回来了再说。
妞妞笑着挂了电话，指了指宋言手里的冰气泡水，表示自己也想喝。
你妈不让你喝冰的。宋言摇了摇手里的汽水。
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上三年级了，我们班上的女生都在吃雪糕了。妞妞嘟着嘴，小言哥哥。
嗯?宋言狐疑着脸。
你不够义气。
……什么义气?
我刚才可是帮了你哦。
宋言笑了笑，拿了小玻璃杯给她倒了半杯气泡水，喝吧，别告诉你妈我让你喝的。
我知道，我自己偷喝的。
妞妞嘻嘻笑着，抱着她的气泡水回到沙发上玩儿去了。
5
第二天一大早，宋言就听到小院里的嘈杂声，小姨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还给他们带了西昌的枇杷。
妞妞听到妈妈的声音就起来开门，扑进林慧敏的怀中。
林慧敏下意识问她，妞妞，怎么还不去上学?
今天是周六。妞妞学她平时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
她这几天是忙忘了，开着大卡车在路上奔波，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忘记了时间。
宋言穿着拖鞋出来，像是还没睡醒。
你小言哥哥被你吵醒了。林慧敏捏了捏妞妞的脸。
大姨昨天打电话让小言哥哥回去了。妞妞扯着林慧敏的袖口，妈妈，让小言哥哥做你的儿子，我们不把他还给大姨了好不好。
林慧敏被她逗笑了，那你得问你小言哥哥同意不同意?还有你大姨。妈妈是没问题，多个儿子。
我不喜欢大姨，大姨太凶了。妞妞噘着嘴。
林慧敏看了宋言一眼，低头就教训妞妞，妞妞，大姨是妈妈的姐姐，不能这样说大姨，知道吗?
妞妞撇着嘴，知道了，妈妈。
那里有枇杷，去吃吧。林慧敏指了指篮子里的枇杷。
6
老板，退房。
前台传来游客的声音。
林慧敏手里正忙着收拾东西，宋言点点头，来了。
径直朝门外走去。
菱舟拖着她的行李箱，站在台前，抬眼看了宋言一眼，那眼神像是有些不屑。
宋言接过房卡，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好了。
林慧敏突然提着一小袋零食过来，脸上堆满笑，姑娘，住得可还舒服?
菱舟象征性点头，还行。
对我们客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没有?
菱舟看了宋言一眼，又看着林慧敏，没有……
有什么可以提哈，我们会改进的，这是我们给客人的小礼物，祝您一路顺风。林慧敏将手里的零食递给菱舟。
菱舟接过, 谢谢。
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有高反?林慧敏关心道。
不懂节制嘛，脸色怎么会好。宋言蹲下去撸猫，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菱舟突然想起昨夜回来的时候, 宋言正窝在前台打游戏，也是那种眼神。
菱舟觉得像山里那种刚长出的嫩刺刮在皮肤上, 不痛，但让人有点想折下来把他碾碎。菱舟侧身摘了鼻梁上的墨镜，朝林慧敏身后的宋言喂了一声。
宋言抬眸看着她，虽然脸色有些惨白，但耐不住她依旧很美，一米七的身高, 配上红白相间的竖纹衬衫，高腰牛仔裤, 摘下眼镜的瞬间有一种九十年代香港港星独有的美丽。
菱舟的眼神有些飘忽，嘴角噙着笑。
宋言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这句话。
你怎么不做鸭?她戴上眼镜, 如果是你，我可以不用出去。
林慧敏还没反应过来, 菱舟已经走了。
她的背影那么潇洒，林慧敏哇了一声, 这姑娘太有气质了，我喜欢。
宋言看着那个背影良久, 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一样。
林慧敏看着宋言笑，小言，你告诉小姨，你大学谈过恋爱没有?
宋言将脚下的猫咪抱起来放到林慧敏怀里，转身回了后院。
林慧敏跟了过去，附在他身后, 那姑娘看上你了，你要不然追上去问问联系方式?
宋言回到屋里, 拣起一颗枇杷来吃。
要不然我帮你去追，应该还没走远。
宋言叹了一口气，小姨, 你电脑上有联系方式。
谁啊?妞妞扭头问林慧敏。
林慧敏笑嘻嘻，蹲下来帮妞妞把嘴角的枇杷皮拈去，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我去帮你找联系方式哦。林慧敏很积极。
我不喜欢这样的。宋言开口。
他不会喜欢一个初到高原就寻求刺激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