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在郡主府的日子,顾信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坐在院中发呆时,侍女琇儿拿着披帛过来,轻轻披在我身上。
郡主,天凉了。
我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小树。
你看,这树是不是枯了?
琇儿愣了下,随即轻声:
郡主不必太过难过,许是今年冬天来得早冻着了,明年顾大人和郡主成亲后,再种一株便是。
再种一株?
我摇头,算了。
这禁足的孤寂日子倒是让我清醒了几分,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那定亲的未来夫君,顾信,他并不喜欢我。
他是寒门学子,状元出身,当今太子少师。
而我呢?
幼年流落民间的郡主,受伤失忆后被他碰巧救起。
那时,他发现我带着的玉佩是皇家物件,将我带回宫中,见了皇后。
皇后通过胎记确定我是年幼走失的永平郡主,为我在京中开了府。
开府那日,还记得皇后笑盈盈对他说: 顾少师可要多多照顾郡主啊。
他颔首:
娘娘放心,郡主万事皆可来找我。
他确实总是主动帮我。
所以我便天真地以为他真待我与别人有几分不同。
也是蠢了。
2
待我好,大约是迫于中宫的交代。
他这种寒门学子,孤傲如寒冬腊梅,照顾女眷这种事,对他而言更像是折辱。
而孽缘真正的开始,则是半年前。
那一天,皇后突然当着众人面问我: 岚羽可有意中人?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自觉偷瞄了他一眼。
我没想到皇后会当即为我们赐婚。
而那时,我光顾着害羞,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接受大家的道喜后,他将我送回府,在院子里住了株小梧桐。
梧桐树上栖凤凰,凤起凰离一生情。
这是他教我的诗。
我满心甜蜜,以为他对这场亲事也如我一般充满期待。
直到黄珊儿的到来。
那是一个喜欢梧桐树的女子。
也是他真正的心上人。
3
郡主,门外似是有人来了,侍女十鸢急匆匆过来,面带惊喜: 一定是顾大人查明真相,来帮郡主了
我愣了下,原本沉寂的内心不知为何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甚至站起时都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可来人并不是顾信。
而是黄珊儿。
她像个胜利者一般款款走来,冲我微微福了福。
今日前来,是来告诉姐姐一件事。她面带笑意,子诚哥哥已向陛下请旨赐婚,娶我为平妻,先于姐姐进门。
子诚,是顾信的表字。
你说什么?我愣愣地看着她。
那日秋宴,明明是黄珊儿走到我身边,扯住我的衣袖便往湖里栽。
可事后却一口咬定是我推得她。
我并不会水,跌落水中便活不了了,她当时哭得大声,我娘溺水而亡,我自小就怕水,若不是郡主与我约在那里,我又怎会靠近?
那处隐蔽,没人能为我作证。
事关人命,动静闹大,连皇后一时都无法断言孰是孰非。
而这时,顾信站了出来。
他说: 微臣少年时曾在黄大人府上借住时日,黄小姐确如其所说,对水惊惧,微臣可为其作证。
就是因为他的作证,人人都断定,是我推了黄珊儿。
因为顾少师不会说谎。
而自那天后,我便被下令禁足,没有旨意,再不能出郡主府一步。
4
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黄珊儿,我突然再也忍无可忍,啪得一下打在她的脸上。
自从你来京,我真心视你为亲姐妹,待你不薄,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黄珊儿一下子愣住。
不过霎那,她的表情便变得委屈无辜。
我,我何时……她捂着红胀的脸颊,楚楚可怜。
本来陛下要褫夺姐姐的郡主之位,降为县主,是子诚哥哥向陛下求情才为姐姐保了下来,我也并不想再计较,只想着我们二人今后和睦相处……
你别再假惺惺的,谁和你姐姐妹妹?我不可能再容你我愈加气急,拽着她的手腕。
现在就我们二人,你还要演到何时?
姐姐放开我呜呜呜……
她白皙的手腕很快变红,话语中夹杂着可怜的哭泣声。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冷淡且微怒的声音。
放手。
回头,是半月未见的顾信。
5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半年前。
那天,我做了顾信最爱的水晶龙风酥去找他,在他府上看到了黄珊儿。
她娇娇弱弱,如扶风弱柳,低着头站在顾信身后。
岚羽,黄大人曾对我有恩,能不能让黄小姐在你府里借住一段时日?见到我,他柔声问。
我当然答好。
我那时已与他定亲,在京城也没甚朋友。
能有个女眷来与我作伴,很是开心。
我将黄珊儿当做闺中密友,吃穿用度都同我一样。
她住进郡主府的第一天,便提着裙子围着院中小树欢快地转了一圈。
真好,我最喜欢梧桐树了。
后来,我生病时,惦记给顾信送做好的糕点,她主动请缨帮忙。
郡主好好休息,你放心,我帮你去送给顾少师。
我不善女红,顾信的衣衫破了,她便也主动抢来缝补。
郡主放心,我针法很好,以前也帮人补过衣服,不会弄坏的。
她说自己是为了报恩,说是为了感谢顾信将被流放的她解救出来。
我从未怀疑过她,甚至还傻乎乎地感激她。
直到一次百花宴,我无意中看到她假装晕厥在顾信怀里。
她红着脸,扯着顾信的衣衫,娇滴滴道:
子诚哥哥,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她暗藏的是这样的心思。
那日下午,贵女们玩马球,我故意没和她一组。
而是作为对手,将她打得落花流水。
球在她手上时,我立刻就会抢过来。
她很狼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在故意为难她。
但都在看热闹,没有人帮她。
最后一轮时,球又到了她手中,我才要抢,却听她惊呼一声,跌落马下。
场上一片混乱,马蹄落下之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抱住她滚至一旁。
那个人,是顾信。
混乱结束后,他让侍女将黄珊儿送去休息,只留给我一句冷冰冰的话。
以己之长攻人之短,郡主可是觉得很有意思?
或是为了惩罚我吧,傍晚的诗宴,他故意出了难题给我,让我接诗。
那些诗的上半阙艰涩难懂,我自然一句都接不出。
众目睽睽下,很是难堪。
回府路上,顾信并没有同我一起。
那个草包郡主,真是可惜了顾少师那样的人儿。
怕是早就厌烦她了吧。
人们奚落的声音传入耳畔,第一次,我有了一丝害怕。
害怕失去。
而他真的很久都没再和我说话。
他的冷漠令我不安,我受不了与他冷战,主动向他承认错误,甚至向黄珊儿道了歉。
他终于原谅了我,和我说此等幼稚之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我点头答应,怕他因此真的会厌烦我,再也不敢为难黄珊儿。
可却终究是落到了如今下场。
6
思绪回笼,眼前落下一个阴影。
顾信黑着脸,将黄珊儿从我手中拉开。
黄珊珊泪珠连连,对不起子诚哥哥,我只是想和姐姐……
没事,莫说了。他打断,看到她脸上的红肿,眉头瞬间蹙起。
周身都是压制的怒意。
可有其他地方受伤?
黄珊儿摇头,一把拽住他,子诚哥哥不要怪罪姐姐,我只是,只是被吓到,有些腿软……
你别再装了,你刚才明明……
够了
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打断了我,珊儿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心性纯良,如今能依靠的不过是我而已,郡主为何就不能放过她?到底要欺负她到何时?
我愣住了。
黄珊儿剧烈咳嗽起来,子诚哥哥,别……
别说了,顾信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你落水后风寒未愈,先和我回去休息。
一阵寒风吹来。
顾信大步向前走,甚至没有再分给我一个眼神。
为什么可以这样?
只因为他喜欢她,便可以连辩解都不听一句,就判了我的罪行吗?
顾信,自从认识你以来,我可有撒过一次谎?我执拗地跑上前,拦住他。
你是岳国人人称赞的少师,是你教的我是非皆应有公断,又怎可只根据自己喜好,不听辩解便为人定罪?
三人对峙,安静的院落,此刻只能听到萧萧风声。
是非对错我自然有判断,半晌,他眼神冰冷道,郡主莫忘了,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个人,又哪里来的底气指责他人?
我愣住,仍不服气,可你……
郡主。他打断我,你将来既会嫁给我,那我便有管教内宅的责任。
我并不是个容不了错的人,只要你以后莫再起别的害人心思,我仍可护你一世周全。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就算是管教,难道不应听听我这边的说辞再做判断吗?只听一面之辞,这便是书中圣贤告诉你顾少师的道理吗?
他愣了下,看过来。
眸光中似是闪过一丝诧异。
而我亦未躲闪,只是执拗地迎上他的目光。
那你说吧。半晌,他轻声。
可我还未开口,他怀里的黄珊儿便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没再理我,转身直接脚步加快便往前走。
只留我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7
眼角有些酸。
我抬起手,揉了揉。
他也许并不知道,他当年说的那句郡主万事皆可来寻我,我曾经有多当真。
还真是,嘴巴一张一合,骗人的寥寥数语,却往往令人万劫不复。
头不知为何突然眩晕,我身形一晃。
郡主朱姑姑冲上来扶住我,叹了口气,顾大人怎能如此做事,郡主后入门的话,虽是平妻,岂不也是做小……
罢了。我轻声,无所谓了。
第二日,我病倒了。
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才得以清醒,可喉咙却干的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香已燃尽,侍女皆不在床边,大约去给我熬药了。
我费力起身,走到门口,却突然听到门外十鸢和琇儿的谈话声。
这也太欺负人了,郡主是煞星的事现在突然传遍了京城,宫中医女不愿来,京城中的郎中也都不愿来,还说怕沾染煞气,甚至连药都不肯给我。
而我进宫去求皇后娘娘,结果娘娘那里的姑姑直接与我说,娘娘对郡主很是失望,说什么郡主……愚蠢至极……还未进门就让别人先压一头,在秋宴上,娘娘的脸都让她丢尽了,枉顾娘娘一片栽培,让郡主好好自省。
煞星的传闻肯定是那黄珊儿做的之前与郡主相好的那几位贵女,不也是听了黄珊儿的什么煞星之说,才再也不与郡主往来了。
你们声音莫要太大,小心吵醒了郡主。朱姑姑的声音响起,郡主本就病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不成我舍下这个老脸去求求顾大人,给大人磕磕头,先给郡主找个大夫……
求顾信?
不要。
我急急地去推门,门外却又传来一阵焦急的叫嚷声。
姑姑,不好了有百姓聚在府门口,在往咱们大门口扔鸡蛋和石头
他们说郡主和之前……瑞王爷一样,和巫医勾结,会用巫蛊之术,在叫嚣要郡主离开京城
几人急急的脚步声响起,而我则愣在原地。
皇后、顾信、赐婚、黄珊儿、谣言。
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这样的一个顾信,状元及第,人称岳国百年一遇的才子,陛下的左膀右臂,为什么会被赐婚于没有任何靠山的我呢?
京中贵女爱谈卦者众多,皇后和如妃因着太子和三皇子斗法已久,也不是没听闻过如妃是黄家远方表亲的说法。
曾经如妃甚至想要德姝公主下嫁顾信,只是被顾信婉拒,而陛下也没有支持。
原来是这样吗?
也许顾信的厌恶来得并不是毫无端由。
长辈的关怀,亲切的照顾,不过都是为了让我做棋子罢了。
做一个皇后拉拢权臣的棋子。
皇后母家势微,且没有适龄女眷。
而一个父母均已不在,甚至记忆都没有的郡主,无依无靠,有多好拿捏,不言而喻。
她并不是对我好,而是选中了我。
如妃则选中了黄珊儿对抗皇后。
所以落到今日这个结果,她才会气急败坏。
而顾信,或许从一开始便以为,我的所有爱慕及示好,皆是来自皇后的授意。
他不过是将我当成了酒桌上不走心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的彼此试探,我之真心对于他,更多是心计之间的较量。
他从未认真看过我的真心,也从未打算倾注真心于我。
大门外的叫嚷声似乎更加大了,不知来了多少人。
我推开门,踉踉跄跄往外走。
头脑昏昏沉沉,我突然很想到门外去。
离开这个地方罢,无论到哪里都好。
大门口,郡主府的两个侍卫根本不是暴民的对手,朱姑姑正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能帮上忙的也就是顾大人府上的人了,可是顾大人不在,黄姑娘根本不给开门。
姑姑,你们都退下吧。我轻声。
所有人皆吓了一跳,十鸢赶忙过来扶住我,郡主怎么起来了?外面都是不知哪里来的暴民,咱们躲躲吧。
躲?
为什么要躲?
明明,做错的并不是我。
余光瞥到侍卫手中的剑。
明明从未练过剑,我却觉得那剑好熟悉,就像在闪闪发光,在拼命召唤着我一般。
此时,大门锁哐当一声被暴民打烂,门一下子开了。
哪个是煞星永平郡主?为首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手中拿着一把刀。
真是新鲜啊,我不禁笑了,光天化日,居然就有暴民敢砸开我的府门,针对我一个弱女子。
一刹那,身体动作比思考更快,我转身拔出侍卫的剑。
血液中似乎涌起一阵久违的兴奋。
那是一种不存在于记忆中,却流淌在血液中的直觉。
我上前一步,剑尖在石砖上划出一道利落的痕迹。
我是。
8
眼前之人是如何倒下的,我并不知道。
回过神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已跌坐在地,捂着脖子目露惊恐。
杀……杀……人了……
煞,煞星……
不是煞星,是阎王……阎王啊……大汉突然长嚎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跑。
风吹动我的长裙,我听到自己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还有谁?
我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模样,但从对方瞳孔映出的恐惧神色,想必并不大好。
围观的人们开始慌乱逃窜,不过一瞬,刚才还叫嚣闹事的所有人,便散得一个不剩。
风吹过几片黄叶,在这荒唐又冷凄的早上。
一瞬间,脑海中如白光闪过,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场景涌上心头。
我身子一歪。
郡主几人连忙上前。
头好疼。
郡主没事吧?天哪……
头真的好疼。
赶紧把门落锁,扶郡主回去。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哇的一声,我吐出一口鲜血。
两眼一黑,我便晕了过去。
9
周围似乎很是慌乱。
难闻的汤药味,焦急的交谈声,混乱的脚步声。
头痛地要死,似乎有什么要裂开。
我似乎听到了顾信的声音,冷淡中带着疏离。
他好像在问,我怎么样了。
我似乎也听到了十鸢她们的哭声。
郡主吃不进去药了,怎么办……
医官说是急症,今晚,今晚怕是挺不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人抱了起来,身侧之人似乎犹豫了许久。
再去请个医官来……药我来喂她。
唇上似乎覆上了手指的温度,不一会儿,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下。
苦涩渐渐消退,意识逐渐涣散,慢慢地,周遭一切都再听不见。
我进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我坐在一棵梧桐树下,金黄色的叶子不断落了下来。
落叶堆积成了各种不同的画面。
我看到五岁的我独自一人站在无人的荒野,一个路过的女人蹲下问我: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后来,这个叫丰柒的侠女将我带了回去,她所在的地方,叫做云门。
这是江湖一个为人传递和打探消息的地方。
而她是这里的掌门。
她将我介绍给自己的女儿丰玮玮,她眨着眼睛问: 她为什么不说话,是个小哑巴吗?
后来,师门里的很多人都跟着她叫我小哑巴。
丰玮玮是掌门千金,同龄的师姐妹没有人敢在剑术上赢她,而我学了三个月,第一次就赢了她。
那一天,我持着剑抵着她的喉咙,第一次开口说了话。
我说,我不叫小哑巴,我叫岚羽。
只是,我用的是兰妤这两个字。
这使得丰玮玮对我更加讨厌,那场比试后,她哭闹着让丰柒将我关进黑屋。
没人敢放我出来,除了好心的里风师兄会偷偷来看我,他会给我带吃的,虽然都是他们吃剩的东西,但起码我不会饿死。
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纵然我是令丰柒最骄傲的徒弟,她会为我惊人的学习能力骄傲,说我是百年一遇的剑术人才。
但对于丰玮玮对我的欺辱,她仍然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眼。
因为那是她的女儿。
甚至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丰炜炜明目张胆的暗害里。
无论我如何证据确凿,丰玮玮都不会得到丰柒的惩罚。
被惩罚的,永远是我。
所以我最终屈服,藏拙自身,成为云门里一个最没存在感的人。
所有人都不会违抗丰玮玮,他们甚至不敢和我说话,除了里风师兄,他仍然对我很好。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一个月夜,里风和我在山上练完剑,他突然说喜欢我。
他说,若是我愿意,可带我离开云门。
可第二天,他就被师父当众选为了女婿。
他最终选择了丰玮玮。
似乎月夜下那句温柔的我一直喜欢兰妤,不过是那晚我独自的妄想。
两年后,丰柒病重,临终之前,她将我叫到榻前,拿出了一枚玉佩。
很多年前,曾有人叫我打听过瑞王府的情况,我一直知道,瑞王有个独女,叫做洛岚羽。
这玉佩是皇家之物,坊间都说当年瑞王府一场大火无人生还,可谁知道,他们的独女居然逃了出来。
其实有时候我都在想,那年,我在山间遇到五岁的你,到底是偶遇,还是你有心而为之。
师父多想了。我淡声。
她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计?
你这些年,在云门查巫医,查京城的皇族,也查得差不多了吧?
可其实你查了也没有用的,人死不能复生,当年世道混乱,你父母的死,没人查得出来,倒不如忘掉前程,就在云门好好过活。
我并未言声。
她默了下,又道:
为师当年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救了你,又教你剑术,将你养这么大,你可有想过要报答?
师父恩情,自然没齿难忘。
好她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猛地抓住我的手,语速极快道: 我知你剑术早在玮玮之上,那我要你起誓,在我死后,你不可离开云门,要事事听玮玮的话,要永远保护她,不能让人伤她性命。
我看着她急切的脸,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然后,从我腕间滑落。
师父,怕谁伤她性命呢?
她愣住。
我吗?
她瞪大眼睛,你你……
师父放心,您救过我性命,我当然不会伤你女儿性命。
至于其他的,怕是恕难从命。我微笑淡声,丰玮玮身边有里风师兄,还有其他师门众人,师父实属多虑了。
你可是还在记恨我拆散你和里风?她又匆忙地抓住我的手,里风是我门下唯一得意男弟子,我必须将其留给玮玮,你没做过母亲,不会理解一个母亲会为孩子做到如何地步……
我看着她冒着青筋的手,没说话。
你,不会和玮玮争掌门之位的,对不对?
我淡声: 掌门之位由剑术最高者得,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我离开丰柒房间时,她还在止不住骂我是个不懂报恩的白眼狼。
三日后,丰柒便过世了。
丰玮玮因为在外面玩回来的晚,甚至没有见到丰柒最后一眼。
云门的掌门之争很快传遍了江湖,而在那场压倒性胜利的比试后,我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叫岳国第一女剑客。
我成了云门的掌门,可成为掌门并不是我的目标。
我的目标,是找到当年瑞王府灭门的真相,替父母报仇。
我答应了丰柒不会杀丰玮玮便不会动手,但我却一个不慎,为了救一个姑娘,掉入了她设下的陷阱。
我跌落山崖,没了记忆,被顾信捡了回去。
阴差阳错地恢复了身份。
一阵风吹来,将所有树叶都吹散了开来,满目的金黄色如下雨般落下。
意识再度涣散,身体有了知觉。
我睁开了眼。
是我在郡主府的床。
盯着床顶那繁复的花纹看了许久,我叹了口气。
想起来是件好事,却也不是件好事。
毕竟,令人讨厌的人和事随着记忆的恢复,又多了几件。
趴在床边的十鸢听到动静,一个猛子抬起了头。
郡主醒了
郡主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吗?心口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她焦急的脸,释然的笑了笑。
没事,我很好。
只是,做了个梦。
10
当晚,十鸢和琇儿给我讲了我晕倒时的事。
你们说,我的命是泽王殿下救的?
十鸢点头。
泽王洛湛,是当今圣上的同母亲弟。
当年宫变,他被医女救出宫,陛下即位后寻到他时,已是一名艺术精湛的游医。
当初顾信带我回宫时,便是他帮我医治,后来他离开岳国去了齐国云游,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泽王殿下云游回京,那晚宫中医官都说郡主不行了,是顾大人去请他来的,他给郡主施了针,后来郡主的热便慢慢退了下来。
我点点头,那是要好好谢他。
十鸢和琇儿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郡主,奴婢觉得……顾大人心里……还是在乎郡主的。
郡主最危险的那个晚上,顾大人一直守在郡主旁边,整夜未合眼,郡主喝不下药,顾大人还……
我愣了下。
郡主,琇儿也小心翼翼,郡主给顾大人做礼物的那个同心结,也就差一点就做完了,马上就是顾大人生辰了,不如郡主做点顾大人喜爱的水晶龙凤酥……
是哦……我点点头。
她们不说,我都忘了。
那奴婢赶紧给郡主拿……
扔了吧。
两人同时愣住。
我淡然地喝了口茶。
都赶紧扔了,莫要再脏我的眼。
11
后面两天,十鸢和琇儿显然受到了惊吓。
一是因为我让她们去街上给我买一把剑。
二是因为我把之前和顾信有关的东西都扔掉了。
第三天傍晚,我正坐在摇椅上拿着话本子想事情,十鸢匆匆跑来,告诉我顾信来了。
顾少师在东宫待了两天,一出宫便来咱们这里了……
她看了看我手旁的剑,忐忑道: 郡主,奴婢要不把那剑收起来吧,您用着不熟,一会儿别伤到自己啊。
我不禁笑了。
放心,我还未到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地步。
正说着,顾信便到了。
他还穿着朝服。
两人见面,这也是第一次,我没主动迎上去。
他走了几步,站定。
你感觉可是好些?依旧冷淡的语气。
谢顾少师关心,我淡声,已无碍了。
你叫我什么?他愣住。
听闻是顾少师帮我请来的泽王殿下,我行了礼,日后,我会将谢礼送至顾少师府上,以表谢意。
他皱了皱眉。
顾少师若是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我转身,十鸢,送客。
你怎么了?手腕突然被抓住。
我回头,淡然地看向他。
那日……我,并不知你生病。他突然道。
我愣了下,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日,是指和黄珊儿一起来告诉我平妻之事的那日。
你那日未说完的话,我今日可以听你说。
可笑了。
我连他这个人都不要了,还从他这里要什么是非公断。
不必了,顾少师觉得人是我推的那便是我推的,我淡声,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默了下。
那件事情,确实是我先入为主,我会查清楚,定不会冤枉你。
你大病一场,少想些乱七糟的事。
那些关于煞星的流言,慢慢也会过去,你不必太过挂心。
我突然就笑了。
煞星的流言,难道不是顾少师放出去的吗?
他一下子怔住。
你心悦黄珊儿,想娶她,但又寻不到借口,所以便放出了我是煞星的流言。
我品性不好还命中带煞,这样你求娶黄珊儿为平妻,陛下也不会过多为难你,皇后亦不能说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我甩开他的手,要说乱七糟的事,顾少师少来找我几次,自然也没有乱七糟的事。
岚羽。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但很明显带了一丝慌乱。
生病并不是任性妄为的借口,他上前几步,你不要胡乱猜测。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耸耸肩,再次转身想走。
谁知他却拽住了我。
我不耐回头,顾少师到底还要……
陛下这几日在离宫休养,我今日便也会过去,你这几日就是发生什么也莫要出去,我会留两个顾府的护卫在这里。
多谢顾少师好意。我甩开他的手,但我借贵府侍卫于礼不合。
你我已定亲,没什么不合。
他上前一步,又拦住我,垂眸道:
我说过,以后你只要安分守己,我会护你。
像这次危险的事,我保证不会再有。
我不禁扑哧笑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多谢顾少师愿意在顾府为我施舍一方天地?
岚羽……
我起身,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放心,我会向皇后请旨,取消顾少师与我的赐婚。
12
恢复记忆后和顾信的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准确的说,是他不欢,而我只想着散。
从失忆时对他依恋的感情中抽离,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解除婚约会对他不利,这相当于在朝中公然宣称,他虽为太子少师,却不俯首皇后。
而娶了我,又打压我,将无能又听话的我困于后宅和黄珊儿之下,是最好的法子。
毕竟,若我真的退亲,或许皇后还会再寻个其他中意的贵女塞给他。
相对于我,会更难对付。
这也许,便是他来看我的原因。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轻易拿捏。
当然,他也并不信我真的会去向皇后退亲,只是觉得我在和他无理取闹。
泽王洛湛第二天也来看了我,他为我施了针,说一切都已无大碍。
多谢表哥,又救我一命。
他笑笑,是你自己命大。
日子又过了两天,朱姑姑突然从宫中领回了新碳,说是来自皇后娘娘的赏赐。
郡主病好了,回宫去给娘娘谢个恩吧。她高兴道。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傍晚,寄出的信件终于有了回复,我看着面前的小鸽子,喂了它些玉米粒,又将一封信系在了它的脚上。
记住,别被别人发现。我点了点它的头。
鸽子扑闪着翅膀飞走时,十鸢跑了进来。
怎么了?我蹙眉。
郡主,门外……她面露焦急。
黄珊儿来了。
13
不见。
郡主,那黄小姐站在咱们府门口甚是显眼,还带了诸多东西,说来看望郡主。
若是不见,怕会又会被人诟病说郡主不容人……
诟病便诟病,又不是我让她来的,我郡主府的门难道是敞开的,不管谁来都得迎进来?
十鸢愣了许久,似是没反应过来我说的话。
毕竟自从那次马球赛后,不论黄珊儿再如何刁难,为了顾信,我都再没有得罪过她。
我卑微地想让他看到我大度且善良,怕他再次厌弃马球场上我嫉妒的丑陋样子。
今日天干物燥,风也挺大,我翻了页书,她愿意站,便让她站着吧。
十鸢点点头,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窗户下突然响起敲响声。
我走过去,打开窗,与一双鬼灵精怪的眼睛对视。
眼睛的主人穿着一身侍女衣裳,蹲下我的窗户下,脸上满是欣喜。
你这幅女子打扮,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我笑笑。
他用胳膊一撑,直接跳了进来。
姐姐他的脸上皆是欣喜,摇头晃脑,我可算见到了你
他一下子跳进来,扑进我怀里。
你可知道,我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有多开心?
两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我们二人的暗号。我笑笑。
他大喇喇地坐下,那当然了,怎么可能会忘?我一直盼着有奇迹,哪天能再看到姐姐留的暗号,姐姐这两年……过得如何?
我认祖归宗,除了失掉记忆,一起还好。
你呢?
谁知丰璟沉默了,他低敛着眼。
这两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丰炜炜掌管了云门,招了很多剑术好的新人来,我们以前这些人,都被她明里暗里打压,大家过得并不好。
要不是里风师兄护着我,怕我早也被她弄死了。
此次我是悄悄出来的,没人知道,我按你说的,里风师兄也未曾告知。
我点点头。
意料之中。
姐姐,如今你贵为郡主……丰璟小心翼翼,云门,你还回吗?
我笑了笑,在你心里,我是个不报仇的人啊?
啊……丰璟愣了下,摸了摸头,是,是啊,我就是怕,你如今身份尊贵,不要我们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思倒挺重,我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就算不要这郡主之位也不会不要你们,只是如今我还未完全恢复,此事必须一击必中,还需从长计议,等待个时机吧。
丰璟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只鸽子,又喂了几颗玉米。
对了,你交代我的事都办妥了。他笑嘻嘻,坐等消息吧。
我递给他一身男装,让他去里间更衣。
而这时,十鸢又匆匆跑了进来。
郡主,出事了,顾府着火了
14
我拿茶盏的手一段,哦?
这么快。
那黄珊儿站咱们门口吹了半个时辰的风,听到消息后便脸色一白,急匆匆走了。
但留下一堆包裹棉絮吃食,说是郡主还在禁足,这是她的心意。
哦,烧了吧。
啊?
我淡然地喝了口茶,就在咱们大门口,把她送来的东西,都烧了。
十鸢再次震惊地看着我。
她退下后,丰璟探头走了出来。
大白天让我纵火,亏姐姐你想得出来。
我摆弄着茶盏,反正罪名都有了,杀人放火,总得占全才好。
没伤到人吧?
放心吧,顾府的人都被黄珊儿带出来了,我这是精准纵火,烧的全是顾府值钱的东西,尤其黄珊儿那间房和顾信的书房,还有绣好的那些喜服,都烧光了。
消息我也放出去了,想必下午就会有黄珊儿不详的流言出来,等顾府修缮好了,其实咱们还可以再加把火,扰得他鸡犬不宁……
这就够了。我喝了口茶。
啊?就这?丰璟不解,我还没玩够呢……
将我受的还回去就罢了。
丰璟默了下,虽表情看着不甘,但他一向听话。
他是我在云门时救下的孤儿,本身便会些旁门左道的工夫,也是我在云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将丰璟留了下来。
对于府中人,我只说是因为上次的暴民之事,招了个功夫不错的护卫。
谁知第二天,丰璟出去打探消息,着急忙慌跑了回来。
姐姐,出事了官府好像要拿你。
什么?
我去打探消息,刚好听到有人报案。
之前曾在郡主府闹事的一个男子死了,怀疑是你杀的。
他们说当天有很多人看到你持剑刺了他脖子,姐姐,可是真有此事?
我沉吟了下,我确实刺了他,但只是擦破了他的皮而已。
只是当时情况混乱,确实所有人都看到我刺了他。
不行我给那些官兵下药,拖延些时间。丰璟着急道。
不用。我摇头,我自有办法,叫朱姑姑进来。
15
房间里,焚香的味道有些重,朱姑姑立在一旁,略带忐忑看着我。
郡主,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姑姑没什么话要向我交代吗?我端着茶盏,欣赏着上面飘着的茶叶。
什么?她一下愣住,郡主是何意?老奴不知道啊……
那我提醒一下你?我笑笑,比如说……
你的主子?
在她藏不住的紧张神色中,我起身,踱步,微笑。
现在想起要说什么了吗?
我管云门的时候,也不是没出过叛徒。
也不知这算幸运还是不幸,因着过往的那些糟心事,如今倒是练就了一番审人的能力来。
郡主,说什么呢?奴婢,奴婢自然是郡主的人……
我冷笑一声,我的一举一动,娘娘之所以掌握得了如指掌,难道不是多亏了每次入宫为郡主府领份例的姑姑?
她怔住。
我倒也不是要追究什么?毕竟你本来就是皇后的人,我只是想知道,如今有人在栽赃,官府要来拿我,背后做此事的,是否为娘娘?
郡主不该如此猜忌娘娘,朱姑姑一下子跪下,这是杀头的罪过
是吗?我拿起桌上的小刀摆弄,你若不说,那我来说说如何?皇后娘娘觉得我无能,未能笼络住顾信的心,故而借着黄珊儿放出的煞星之说,遣人来郡主府闹事。
而闹事的结果,若是顾信来帮我,则说明我还有些许利用价值,若是顾信不帮我,则刚好借让我为流民所害,顺便还能借我的死找找如妃的麻烦,再重新安排一位心腹贵女接近顾信,是也不是?
朱姑姑脸色都紫了,郡主,郡主慎言
自郡主回宫,娘娘待郡主如何,郡主是知道的呀,郡主怎可如此揣测娘娘……
她泪眼汪汪抬起头,却在与我对视的一刻,突然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我叹气,算了,本来也未指望你能说出什么来,那便劳烦姑姑跑个腿,帮我给娘娘传句话吧。
传,传话?
我手指轻轻点在桌上。
就问,当年太子殿下的药,用得可好?
16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官兵敲门,让我与他们走一趟。
请问郡主,当天有个姓刘的男子,曾在郡主府门口闹事,郡主拿剑刺了他,可有此事?
是。
那男子昨日被人发现死在了后街井中,颈间有一道明显致命伤。
一个官兵上前,得罪郡主,但还请郡主与我们走一道吧。
我点头,自然可以。
府门外围满了人,纷纷对我指指点点。
只不过才刚刚迈出府门,就看到几个宫人骑着快马,向郡主府飞奔而来。
皇后娘娘有旨,宣郡主即刻进宫。
我脚步一顿,转头面向惊讶的官兵。
看来,所有事都凑在一处,也是巧了。我笑笑。
进了慈元宫,皇后正立在正中央,而朱姑姑低头立于一旁。
我规矩行礼。
拜见皇后……
半晌无声。
朱姑姑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将门关上。
说吧。皇后依旧背对着我,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默了下,抬头。
五年前,陛下带娘娘和太子殿下南巡,途中遭遇刺杀,娘娘与殿下与圣上走散,殿下中了江湖奇毒金散。
她募的转过身,瞪大眼睛看向我。
当时有个江湖侠女救下了您和殿下,您称自己是商人家眷,求她帮忙救殿下。
那时候,那侠女给了殿下一枚水生丸,虽不能完全祛毒,但却可以保殿下两年内无忧。
当时被娘娘和殿下连累遇袭的还有一个小姑娘,所以侠女也给了她一枚水生丸。
可当侠女再次回去你们藏身的破庙时,却发现只有小姑娘一人。
她身上穿着娘娘您的衣服,奄奄一息,而您和殿下不知所踪,甚至连她身上的水生丸都一并消失。
皇后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想必是刺客找到了你们,而你为了顺利脱逃,将那小姑娘打晕,将两人衣裳互换,并将那姑娘的解药一并拿走了。
娘娘当时可能未曾想到,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水生丸了吧。
你,你,你到底是谁……虽极力掩饰震惊,但明显,她已乱了五分方寸。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覆在脸上,娘娘贵人多忘事,但如此这般,是否也该想起我了?
你是当时的……当时的……怎么会……她浑身颤抖,怎么会……
你不是洛岚羽吗?你怎么可能是那江湖侠女?
是啊,在恢复记忆时,我也吓了一跳。
我笑笑,但可惜的是,前十年,我还真是靠走走江湖吃饭的。
更可惜的是,这水生丸,是一个江湖术士临终前传授给我的,这世上还真是只有我一人会做。
你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在威胁本宫……
威胁谈不上,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倔,只愿合作,不愿屈服,若是娘娘想要太子殿下活命,最好便别想着抓我或杀我。
娘娘也知道,我咧嘴一笑,我们江湖人士,天天打打杀杀,对命看得着实都不大重。
此事娘娘应该也一直瞒的很严,甚至连陛下都不知,而其他皇子虎视眈眈,若被人知道太子殿下一直身中连太医都看不出的奇毒,怕是储君之位不保。
娘娘近来借口自己身子发力,广招天下术士,甚至连洛湛都叫了回来, 其实不过是想通过此举找到我吧?
谈判能赢,在于有底牌。
怎么样?娘娘意下如何?我笑。
她手指狠狠地掐着掌心,半晌问道:
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胜券已握一半,我没有答, 而是反问:
娘娘将衣裳套在那个无辜姑娘身上时,可有想过她会因你而死?
她昂着头, 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傲慢之姿。
人各有命,能替本宫死,是她的福分。
恕我不敢苟同娘娘观点,我摇头,众生平等,没有谁的命更金贵, 娘娘可知那个叫灵儿的姑娘其实是个炼药天才,但因为娘娘抢了她的药, 又害她被莫名追杀,她一只手被废了。
沉默良久。
别说这些废话了她冲上前, 拽住我的手,说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服用水生丸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会在一年之内为殿下调制出新的药,但需要假以时日, 有些药材更是需到岳国之外寻找,这一年内, 若有需娘娘助力之处,需娘娘想法为我寻各种方便。
……妥。
我还有两个要求。
说。
其一,为我在黄珊儿落水和郡主府闹事人之死这两件事证明清白。
她皱眉,黄珊儿落水之事已有定论,连陛下都已将她赐婚顾信,你要本宫如何为你证明清白?
那是娘娘该想的事情, 我歪歪头,不是我。
皇后愣住,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 好你个洛岚羽。
原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性子?我当年倒是没看走眼。
还有呢?
我沉默片刻。
其二,就是我要与顾信退亲,请娘娘今日便下退亲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