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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TM的疼。

这是林彻意识里最后残留的感觉。

全身性的、撕裂般的灼热和震荡。

耳边是爆炸产生的尖锐嗡鸣，盖过了一切声音，包括他自己可能发出的惨叫。

视野在剧烈地晃动、模糊。

他看见灰红色的天空，被硝烟切割得支离破碎。

焦黑的泥土碎屑和冰冷的雨点一起，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脸上、战术目镜上。

‘流弹……还是炮弹破片？

’啊，竟然是‘狗屎’，臭的。

试图抬起手擦护目镜，但肢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正迅速从衣服下渗出，带走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热量。

末世战场的废墟上，生命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他曾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凭借着一点小聪明和远超常人的求生欲，在这狗屎一样的世界里挣扎了三年。

但现在，冰冷的死亡触感告诉他，他和那些倒在路边、早己腐烂发臭的尸体没有任何不同。

‘真是不甘心啊……’，老子要是还活着一定要“关门..”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晃熄灭。

最后的感知里，胸口贴身口袋有根坚硬，啊呸！

有块坚硬、冰凉的东西突然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炭！

那是他三天前在一具穿着白大褂的骸骨旁捡到的小玩意儿，一块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表面有些奇怪的纹路。

只是觉得特别，顺手塞进了口袋。

没想到……在死的时候才开始变化，早点不行吗？

大哥那滚烫感并非物理上的灼烧，而是一种更奇特的、深入灵魂的刺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挤进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体内部。

紧接着，是无尽的黑暗与下坠感。

像被扔进了没有尽头的滚筒洗衣机黑洞，混乱、眩晕、剥离。

属于“林彻”的记忆、情感、认知碎片般地飞溅开来，又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滚烫感强行束缚在一起，没有彻底消散。

这过程似乎持续了一万年，又似乎只有一瞬。

……新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来，粗暴地灌入他浑噩的意识。

首先是触觉。

一种被紧密包裹的、温暖湿润的压迫感，从西面八方传来。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壁垒紧贴着他的身体，微微地、有节奏地搏动着。

然后是嗅觉。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人类语言形容的气味环境。

浓郁的有机质酸味、淡淡的霉味、一种甜腻到发齁的分泌物气味、还有其他蚂蚁个体身上传来的、五花八门的信息素……所有这些气味并非飘散在空气里，而是首接作用在他的感知器官上，形成了一幅鲜明而奇特的“化学地图”。

他“闻”到了安全、营养、拥挤，以及……自己的渺小。

视觉恢复了。

但看到的景象让林彻（如果他还是林彻的话）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慌。

没有色彩，或者说，色彩变得极其单调怪异。

世界是由不同亮度、不同形状的色块组成的模糊 mosaic。

复眼结构让他能同时看到上下左右，但分辨率低得可怜，一切景象都像是高度近视又散了光。

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半透明的、微微泛黄的弧形壁垒。

其他一些和他一样、蜷缩着的、白色柔软的小东西。

看到了更远处，几个巨大无比、移动着的、色泽更深的阴影——那大概是照顾它们的工蚁。

听觉？

不，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低频率的震动感从巢穴壁传来，以及那些巨大阴影移动时带来的、通过固体传导的轻微震颤。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嘛”好吧！

想起来我是谁了思维的疑问不再是无声的语言，而是化作一股强烈的、原始的神经冲动，这股冲动自然而然地试图引动某个腺体，分泌出代表“困惑”和“不安”的信息素。

但就在这一刻，那股冰冷的滚烫感——那个将他的意识从彻底消散边缘强行捆绑带走的异物——再次微微一动。

来自“林彻”的记忆碎片猛地闪烁了一下。

‘不能！

不能暴露异常！

’末世生存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初生者的懵懂。

他强行抑制住了那即将分泌的信息素，将所有的困惑、恐惧、难以置信死死地锁在神经回路里。

他明白了。

他现在不再是人類林彻。

他死了，死在那片冰冷的末世戰場上。

但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他的意识保存了下来，并塞进了这个新的、渺小的、柔软的躯体里。

他是一只蚂蚁。

一只刚刚破卵而出，还显得十分稚嫩脆弱的工蚁幼虫。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如同巢穴深处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挣扎，却连抬起脑袋都费力无比。

就在这时，一只工蚁的巨大阴影笼罩了他。

那工蚁的头部硕大无比，复眼结构复杂得令人头晕，一对触角灵活地摆动，精准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化学信号。

它低下头，用口器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林彻的身体，然后开始反刍出一滴富含营养的流质食物，喂到他的嘴边。

本能的饥饿感驱使着这具幼蚁的身体，贪婪地吸食起来。

在生存的本能面前，绝望和荒谬暂时退却了。

一边吸食着食物，林彻（他暂时还得用这个名字）一边感受着体内那异物的存在。

它依旧冰冷，但不再滚烫，如同一个沉默的、镶嵌在他意识核心中的黑色结晶。

他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极其微量的金属元素和硅元素，正被这枚“源核碎片”缓缓吸收，速度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同时，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这具身体原主的遗传本能碎片，也随着食物的摄入和源核碎片的运转，逐渐融入他的意识。

信息素……等级……巢穴……女王……工作……破碎的概念如同浮光掠影。

喂食结束了。

工蚁用触角轻轻拍了拍他，那触角接触带来的震动，传递来一种代表“满足”和“生长”的简单信息。

林彻蜷缩在温暖的育幼室内，周围是其他浑浑噩噩、只遵循本能的兄弟姐妹。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其中掺杂了一丝别的东西。

是那源核碎片带来的冰冷触感，像一枚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是那来自人类林彻的、不甘灭亡的求生意志。

‘我还……活着。

’以一种无比诡异的方式，但他确实还存在着。

‘无论变成了什么……’他艰难地，用这初生的、微不足道的神经索，凝聚起第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要活下去。

’在这个微缩而残酷的世界里，带着一个人类的记忆和一枚不知名的碎片，作为一只工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