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得像一潭深湖。
王经理没再给她派什么“特殊任务”，只丢了句“接着把那堆数据理完”，便再没过多理会。
林晚像只沉在角落的工蚁，准点打卡上班，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到了下班点便安静收拾东西离开——那份被当众训斥的难堪，早被她死死按在心底，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唯有眼底的观察，比从前更添了几分锐利。
她留意到，顾云深几乎从不对她首接发号施令，所有关于她的安排，都要经由王经理转达；她也记清了，之前好心提醒过她的前台赵姐，每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总会准时推着清洁车从她工位旁经过，去清理高层办公室的垃圾，偶尔会朝她递来一个快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的温和眼神。
部门里的同事见她这般“识趣”，又瞧不出半点背景，渐渐没了议论的兴致，大多时候都把她当成个透明人。
可这份被孤立的处境，反倒给了林晚一个绝佳的观察窗口——没人留意她，她便能肆无忌惮地将视线投向办公区的每个角落，将那些零碎的信息悄悄攒在心里。
她一边机械地给电子文档归类，一边在脑海里一点点补全那张无形的“盛鼎项目图谱”。
越梳理，她越发现一个细节：凡是顾云深首接负责的项目，文件命名的逻辑、归档的路径，都藏着一种独特又隐晦的规律，和其他项目经理的习惯截然不同，像一串只属于他的秘密暗号。
这天下午，王经理又把一叠文件“啪”地拍在她桌上，语气依旧带着不耐烦：“去，把B-14区那几箱过了保密期的废纸质文件全碎了，堆那儿看着就碍眼。”
B-14区是档案室最里头的死角，常年不见光，堆着几箱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纸箱。
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桩费力不讨好的体力活。
林晚没多问，默默抱着钥匙去了档案室，找到了那三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碎纸机单调的“嗡——咔”声在狭小的杂物间里撞来撞去。
她抱着一摞摞沉甸甸的文件往进料口送，看着那些纸页被锋利的刀片绞成细碎的纸絮，像堆没了意义的雪花。
翻了翻，大多是过时的市场调研报、作废的合同草案，确实没什么价值。
可就在她搬第二个箱子时，一叠用牛皮纸袋单独封着、却没贴任何标签的文件从箱口滑了出来，“哗啦”散了一地。
她蹲下身去捡，目光扫过其中一页纸上的折线图，指尖蓦地顿住了——那是张结构复杂的股权穿透图，核心公司的名字被黑墨涂得严严实实，可旁边手写的几个关联方名称和一串数字，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她立刻在脑海里调取这几天整理电子档案时记下的信息——这几个名称，分明出现在顾云深早年主导的“晨曦计划”里，那个在盛鼎公开资料里被标注为“彻底失败”的项目。
一个早己画上句号的失败项目关联方，怎么会出现在这份连标识都没有的股权图里？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飞快瞥了眼杂物间的门，碎纸机的轰鸣还在掩盖着一切动静。
她攥紧了手心，压下急促的呼吸，假装弯腰捡散落的文件，指尖飞快地捻过这叠“意外”掉出来的材料。
里面没有完整的报告，只有零碎的会议纪要片段、写满公式的手写计算纸，还有几张被橡皮擦得发毛的架构草图。
信息像被撕碎的拼图，可所有碎片的边缘，都隐隐指向一个重复出现的代号——“基石”。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林晚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文件往牛皮纸袋里一塞，顺势混进旁边待粉碎的文件堆里，整套动作流畅得没有半分停顿。
她抬起头，看见赵姐推着清洁车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空垃圾桶。
“小姑娘，这活儿够磨人的，还没弄完呢？”
赵姐笑着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手边的文件堆，随即自然地走到角落，弯腰开始卸垃圾桶的袋子。
“快了，赵姐。”
林晚握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赵姐慢悠悠地解着垃圾袋的绳结，背对着她，像是随口闲聊般压低了声音：“B-14角落那几箱，我记得好像是顾总刚升副总裁时经手的第一批项目，年轻人嘛，刚开始总有些……没落地的想法，留着也是占地方。”
林晚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颤。
赵姐这话，是在……提醒她？
顾云深早期那些“没落地”的项目？
赵姐没再多说，换好新的垃圾袋，拍了拍手上的灰，推着清洁车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杂物间里又只剩碎纸机单调的轰鸣，可林晚的心，却再也没法平静下来。
赵姐那句看似无心的话，像一把恰好匹配的钥匙，“咔哒”一声插进了她刚发现的谜团锁孔里。
她再次看向那个混在文件堆里的牛皮纸袋，眼神彻底变了——这不是普通的废弃文件，这里面藏的，很可能是顾云深不愿被人轻易触碰的过去，甚至可能是他某个宏大布局里，被刻意埋进尘埃里的“失败”基石。
她不再犹豫，飞快地处理完剩下的文件，连那个牛皮纸袋里的所有材料，都一并毫不留恋地送进了碎纸机。
碎纸机的刀片绞碎纸张的声音，成了最好的掩护，彻底抹去了她触碰过这些秘密的痕迹。
但在最后一页纸被刀片吞噬前，她早己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那几个关键的公司名称、股权图的核心嵌套结构，还有“基石”这个代号，一字一句、一丝不差地刻进了脑子里。
下班后，林晚没有立刻走。
她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她假装在整理的电子数据，实则指尖在悄悄点开这段时间摸索到的内部数据库——权限不高，却足够查询一些基础的工商注册信息。
她要核对的，正是刚才记在心里的那几个公司名称。
当查询结果一条条跳出来时，林晚后背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些表面上毫无关联、甚至注册地横跨南北的公司，顺着股权关系层层往上追溯，最终的资金来源或实际受益人，竟然都或多或少能和“星耀科技”的早期投资方扯上关系！
而“星耀科技”，正是王经理当初扔给她整理、顾云深似乎格外关注的那个目标！
一个模糊却足够惊人的轮廓，在她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顾云深早年那个被定义为“失败”的“晨曦计划”，或许从来就不是真的失败。
那可能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弃子”，是用来试探市场、麻痹对手的烟雾弹；而他如今对“星耀科技”表现出的兴趣，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并非他真正的目标……她感觉自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突然触碰到了一面巨大而冰冷的墙壁，墙壁上刻满了错综复杂的纹路，而她，刚刚辨认出了第一个关键的符号。
“基石”……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反复回响，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关掉电脑，办公区瞬间陷入黑暗。
窗外的城市早己亮起万家灯火，璀璨的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头却己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枚被放在棋盘边缘、无足轻重的小卒，可现在她才发现，她或许正站在整个棋局最隐秘、也最关键的连接点上。
顾云深把她放在这个角落，真的只是为了测试她是否“听话”，让她扮演一个懵懂无知的新人吗？
还是说，他早就算准了，只有她这样一无所有、只能靠着极致的细心和记忆力求生的人，才能循着这条被他亲手掩埋、却又故意留下的……通往真相的引线，一步步靠近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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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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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最后一页纸被刀片吞噬前，她早己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那几个关键的公司名称、股权图的核心嵌套结构，还有“基石”这个代号，一字一句、一丝不差地刻进了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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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模糊却足够惊人的轮廓，在她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顾云深早年那个被定义为“失败”的“晨曦计划”，或许从来就不是真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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